第(2/3)页 吏部尚书坐在堂上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 他的面前,铺着一卷长长的官员名册。 一名来自楚王府的长史,正站在他的身侧,手中握着一支饱蘸了浓墨的朱笔。 “兵部右侍郎,齐泰党羽,革职。” 长史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。 尚书颤抖着手,在名册上找到了那个名字,用笔划掉。 “翰林院侍讲,黄子澄门生,革职。” 又一个名字被划掉。 “通政司参议,前日曾上书弹劾湘……弹劾陛下,革职,下诏狱。” “大理寺少卿……” 朱笔每一次落下,都意味着一个官员政治生命的终结,甚至是一个家族的覆灭。 衙门外,挤满了前来打探消息的官员。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,脸色苍白,眼中充满了恐惧。 突然,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,跌跌撞撞地冲到衙门门口的石狮子前,看着那张刚刚贴出来的、盖着吏部大印的告示。 他在告示上疯狂地寻找着,当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罢黜名单的第一行时,他双腿一软,整个人瘫倒在地,发出了野兽嚎哭。 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 没人理会他。 更多的人,则是从告示上看到了自己升迁的希望。 那些曾经因为不肯依附东宫而被排挤的,那些在朱栢兵临城下时保持沉默的,甚至是一些嗅觉灵敏、提前送上效忠信的,他们的名字,被用新的墨迹,写在了更高的位置上。 金陵城,活了过来。 但又一具被重新缝合的尸体,在新的意志操控下,开始了僵硬而忙碌的活动。 城门大开,楚军的甲士取代了原来的禁军,在城头和街道上巡逻。 他们沉默而冷酷,目光如刀,让每一个与他们对视的百姓都心头发寒。 曾经的杀戮和围困,只是一场噩梦。 但城墙上尚未干涸的血迹,和空气中隐约飘散的铁锈味,都在提醒着所有人,那场噩梦,是真实的。 而现在,制造噩梦的人,成了这座城,这个天下的主宰。 名正言顺。 这四个字,随着禅让诏书传遍天下,成了朱栢登上九五之尊最坚实的基石。 无论过程如何血腥,手段如何酷烈,当朱元璋亲口念出那份诏书时,一切便都成了定局。 他是朱元璋的儿子,他得到了朱元璋的“禅让”。 这比朱棣那“靖难”的旗号,要正当一千倍,一万倍。 天下,再无人能从法理上,对他提出任何质疑。 金陵城外,八十里。 连营百里,旌旗蔽日。 五十万勤王大军驻扎于此,本该是气吞山河之势,此刻却弥漫着诡异的死气。 粮草调度不畅,军令自相矛盾,不同藩王的部队之间,摩擦与日俱增。 怨气如同潮湿的霉菌,在营地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滋生。 中军大帐之内,气氛更是凝重如铁。 秦王朱樉一巴掌拍在案几上,震得酒杯乱晃,满脸的横肉都在颤抖。 “他娘的!朱棣什么意思?他的燕山兵马吃香的喝辣的,老子的兵就只能啃干饼子?他当这联军是他家开的?” 晋王朱棡坐在他对面,脸色阴沉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:“二哥息怒。四弟毕竟手握北平精锐,又是第一个起兵响应的,多分一些粮草,也是……应有之义。” 话虽如此,他眼底的嫉恨却几乎要满溢出来。 凭什么? 论长幼,他朱樉是二,他朱棡是三。 这联军的主帅之位,怎么也轮不到排行第四的朱棣来指手画脚! “应有之义?狗屁!” 朱樉破口大骂,“老子看他就是想吞了咱们的兵马,自己去跟老十二抢那张龙椅!他做梦!今天这粮草要是不给个说法,老子就带兵去他的大营里‘借’!” 正在此时,一名亲兵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。 “王爷!不好了!咱们……咱们运粮的队伍,被代王的人给劫了!” “什么?!” 朱樉霍然起身,双目赤红,一把揪住那亲兵的衣领,“朱桂那小子敢劫老子的粮?!” “千真万确!他们说……说我们秦军私藏了联军的军饷,要……要搜查……” 亲兵话音未落,朱樉已经一脚将他踹开,怒吼震天:“反了!都他妈反了!朱桂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!来人,点齐兵马,跟老子去把粮抢回来!谁敢拦,就地格杀!” 朱棡眼神一动,立刻起身道:“二哥,此事蹊跷,怕是有人从中作梗!你我当一同前往,先问个清楚!” 他嘴上说着劝解,脚下却已经跟着朱樉冲出了大帐。 一场精心策划的混乱,就此拉开序幕。…… 燕王大营。 朱棣站在高高的望楼之上,手持千里镜,冷漠地注视着远处那两个已经乱成一锅粥的营盘。 喊杀声、兵刃碰撞声、惨叫声,隔着数里地,依旧清晰可闻。 火光冲天,浓烟滚滚。 秦军的旗帜和代王的旗帜搅合在一起,分不清敌我。 很快,晋王、齐王、鲁王的兵马也先后被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混战。 猜忌和愤怒是最好的引火索。 只需要一点火星——比如一则“秦王私吞军饷”的谣言,再配上一场被刻意安排的“劫粮”冲突——就能引爆整个火药桶。 这些所谓的兄弟,在皇位这块肥肉面前,脆弱得不堪一击。 “王爷,该我们了。” 身披黑袍的姚广孝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,声音沙哑,如同夜枭。 朱棣,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,只是缓缓点了点头。 他转过身,走下望楼。 望楼之下,三千燕山铁骑,早已披甲执锐,人马俱寂,只等他一声令下。 “传令下去,” 朱棣的声音冰冷而沉稳,响彻在每一个士兵的耳边,“诸王内讧,有负皇恩!我等身为大明藩王,当以社稷为重,即刻前去平息干戈!” “凡持械顽抗者,不论是谁的兵马,一律视为叛逆!” “杀无赦!” “遵命!” 三千铁骑齐声怒吼,声震四野。 朱棣翻身上马,抽出腰间佩刀,刀锋直指那片混乱的中心。 “出发!” 马蹄如雷,大地颤抖。 燕山铁骑如同一柄黑色的利剑,撕开了混乱的帷幕,精准地插入了战场的腹心。 “燕王令!放下武器,平息干戈!违令者斩!” “燕王令!……” 传令兵的嘶吼声在战场上回荡,但早已杀红了眼的乱军哪里还听得进去。 朱樉一刀砍翻一个代王的士兵,满身是血,状若疯魔:“朱棣!你他妈少在这里假惺惺!老子的粮被劫了,你不帮我也就罢了,还敢带兵来压老子?” 朱棡也提着剑,护在朱樉身侧,警惕地看着朱棣:“四弟,你这是何意?难道你要帮着外人,对付自家兄长?” 朱棣端坐马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,眼神里没有丝毫兄弟情谊,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。 “二哥,三哥,你们被小人蒙蔽了。” 第(2/3)页